奈良美智(Nara?Yoshitomo)日本現(xiàn)今在全球最具知名度都的藝術家之一,他的作品受到了日本漫畫和動畫的影響,從他的作品中就可以找到這樣的痕跡:用平滑的彩色蠟筆、漫畫式的線條或表面創(chuàng)作出樣貌天真的幼女和寵物般的動物。但是,他在作品加入了一種玩世不恭的味道,并通過描繪他們懷揣匕首或槍等武器進而打破他們的純真。”我的全部作品其實是我內心的自畫像,是和自己的對話。至于說這些圖像的來源,是在對話的過程中回憶自己的童年時代。那個時候沒有讀過難懂的書,也沒有好好學習,是最純粹地表露自己的感覺和表情的時代。”奈良美智常說道,當初他“最想做的事不是雕刻而是畫畫”而放棄美術大學的雕塑系。奈良美智和日本另外一位享譽全球的藝術家村上隆在美國“同居”多年,一起瘋狂,一起創(chuàng)作,這篇采訪有點長,不過耐著性子閱讀完,會有很多收獲!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下午5點,隨著一聲溫和的“你好”,奈良美智如約出現(xiàn)在我面前。他很普通,普通得就像日常生活中的你我他,休閑的深藍色外套、牛仔褲、白色旅游鞋。他剛從名古屋趕來,放下行李,立刻友好地向我伸出手,臉上洋溢著溫厚的笑容,完全不是傳說中的那樣內斂木訥,此前從各類文章中形成的奈良美智印象瞬間顛覆。工作人員遞上一杯咖啡和小點心,他隨即在我身邊坐下,像很熟悉的朋友那樣邊吃邊和我聊起來,說到好玩的地方,他竟出乎意料地摟著我的肩膀、歪著腦袋擺出一個pose,讓我無所適從。整個采訪就在輕松隨和的氣氛中進行。可能由于曾長期生活在名古屋的緣故,他的話語中略帶一點關西口音,但絲毫沒有影響我的理解。他還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,讓我看他17歲時畫的一幅單色線描,那是《水滸》故事中的扈三娘,線條細膩而略顯拘謹,或許當時誰也沒想到就是這樣普通的線描成就了日后的大藝術家。此外,他還給我展示他家鄉(xiāng)的圖片,在一片寂靜的水田旁有幾座農家木屋,那就是他現(xiàn)在的畫室。他說所有的作品都是在那里完成的,一般不讓外人去,那是他的個人空間,離開那里就什么也畫不出來了。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地點:東京小山登美夫畫廊
P:潘力(上海大學美術學院教授,主要從事日本美術和公共藝術研究)
N:奈良美智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P:你去過中國嗎?
N:1983年,我第一次到北京,那時大家都還穿著中山裝。

P:關于我書稿中的圖片,希望你能提供最具代表性和最新的作品。
N:這沒問題。

P:目前在中國,你的“夢游娃娃”最出名。
N:我知道,作為道具出現(xiàn)在一部電視劇中。

P:從那時起,奈良美智的名字開始在中國廣為人知,現(xiàn)在中國有很多你的粉絲。這次我來東京之前,在網(wǎng)上發(fā)帖子征集提問,就有不少人響應。
N:好啊,我現(xiàn)在來回答。(笑)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P:對你來說,在東京的生活中最重要的是什么?
N:如果真實地回答的話,就是從來沒有考慮過,或者說重要的是“沒有考慮”。

P:你的工作室在東京嗎?
N:不,在櫪木縣,沒有人煙的地方,只有三座房子。我不喜歡東京。

P:東京太熱鬧了嗎?
N:充滿噪音。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。東京和我基本上沒有關系。我不喜歡大城市,東京、紐約等,大城市里有一種自我被消滅的感覺。

P:在東京的日子里,有什么能感動你的嗎?
N:沒有。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P:為什么你的作品里總是充滿孩子氣的童真?東京這座大都市會不會影響你內心的童真?
N:我在東京住的時間不長。在東京乘地鐵或巴士的時候,經(jīng)常會看到小孩,可是我覺得他們沒有孩子氣,像木偶一樣,或者說像成年人一樣。大家都穿著一樣的校服,大家都一樣。包括那些上班的工薪族,仿佛不食人間煙火,甚至可以說像機器一樣。當然也不是討厭東京,只是更喜歡農村。我出生在青森縣農村,那里過的是真正的人的生活(笑),街坊鄰居都互相認識。在東京的話,隔壁住著誰基本上不知道。我小時候就經(jīng)常在鄰居的大爺大媽家里玩耍,還有山羊等動物。

P:這種生活留給你的影響一直持續(xù)到現(xiàn)在?
N:是的。但是如果在東京就很難保持這樣的心態(tài),也就是因此才搬回去的吧!其實我的行動總是沒有認真去思考什么理由。(從筆記本電腦上打開圖片)這是我出生的地方,典型的農村。這是我的畫室。其實我更多的時間是在旅行,很少畫畫。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P:你畫畫只是在青森的工作室?
N:是的,青森或者櫪木的工作室。也許我的真實情況和大家想象的不太一樣,例如我還到阿富汗去,我1983年就去過中國。也許大家認為我是一位畫家,或者雕塑家,其實不是這樣。

P:你在中國辦過畫展嗎?
N:沒有,沒興趣。因為那里的藝術品交易主要是作為投資,太商業(yè)化。接下來的展覽準備在泰國,我還是喜歡亞洲。如果在中國的美術館里辦展覽也許還可以,但不是畫廊,我不想在中國賣作品。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P:你是如何持續(xù)這樣的作畫狀態(tài)?為什么十幾年來一直畫同樣的畫面?
N: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,這好比幸福是不用思考的。只有那些無法持續(xù)的人才需要思考,究竟該如何做才能持續(xù)畫下去。我正是由于不用思考,因此能夠持續(xù)畫下去。

P:一般來說,藝術家總是要不斷翻新自己的作品面貌,要有新的樣式。
N:這樣做是為了誰?為自己嗎?

P:自己是不是也要有些新面貌?例如以五年為一個段落。
N:我不這么認為。例如一首好的曲子,可以一直聽下去。我不想為了給別人提供新的東西而煩惱、焦慮地勉強自己。只要每次作畫時能有新鮮的心情,即使沒有新的東西,能夠持續(xù)相同的東西也很好。我不喜歡經(jīng)常強制命令自己努力出新的東西。
當然,自己模仿自己是不行的。我的畫面雖然結果總是相似,但我不是模仿自己。我每次總是懷著新鮮的心情,肯定不認為我每次畫的都是一樣的內容。如果有人覺得我的畫全部都一樣的話,那也許是眼晴有問題。那只是看到表面的圖像,只是看到孩子、狗的概念而已,沒有看到內容和故事,因此覺得都一樣。
我沒有考慮別人如何看我的作品,只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(fā)。如果總是顧慮別人的看法,只會給自己增加煩惱。因為我不想煩惱,所以不考慮別人的看法。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P:有許多藝術家總是為了新作品而煩惱。
N:這不可思議。東京藝術大學兩次給我打電話,請我去當老師,給我副教授的職稱,都被我拒絕了。我畫畫只是為了自己。藝術不僅僅是繪畫,是在生活中對各種事情產(chǎn)生興趣,面向新事物。不是為了新的繪畫、新的雕塑,而是在人生的旅行中看到新的目標,比如我到泰國、到阿富汗等。作品是相對簡單的事情,完成了一件再接著想下一件就可以了。自己的人生要做各種事情才比較困難,也更有樂趣。

P:是這樣。談到工作就會有各種問題和煩惱,比如人際關系等。
N:遠離這些就沒有煩惱了。

P:在電影《奈良美智和他的旅行記錄》里有很多你在聽歌的場面,工作時和展覽時,很清淡的搖滾,那些曲目是什么?
N:曲目說不上來啊!太多了!我從小就喜歡搖滾樂。

P:你對曲目的作者或曲子有選擇嗎?
N:太多了。例如在美國,連美國人不知道的曲子我都有。

P:問一個比較個人的問題,你早上幾點起床?晚上幾點睡覺?周末都去哪兒?
N:總是不一樣。周末和休息日和我沒關系。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P:這么說你的日子總是很快樂。
N:也不是那樣,只是和大家一樣過著平常的日子。

P:你心中的那個小孩長大了嗎?
N:是長大了吧!

P:畫了這么多年,還是這樣一直畫下去嗎?
N:也許吧!

P:你作品中的孩子總是憤怒或者憂愁,現(xiàn)在那個小孩是不是快樂一點了呢?
N:現(xiàn)在嗎?現(xiàn)在應該快樂一點了。總是會變化的吧!誰都是這樣。

P:你的畫冊在中國有出版嗎?
N:自傳《來自小小星球的通信》在臺灣翻譯出版。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P:是你自己寫的自傳嗎?
N:是的,只是文字上比較口語化,也許不太好懂吧!

P:口語才通俗易懂,我很煩那些故弄玄虛的所謂理論文章。你的前期作品是邪惡娃娃,后期轉變?yōu)閴粲瓮尥蓿渲薪?jīng)歷了怎樣的創(chuàng)作歷程?什么因素使你的風格發(fā)生了變化?
N:人總是在變化的吧!就像小學一年級和三年紀不一樣,大學一年級和三年級那樣在不斷變化吧!我的作品也是和大家一樣在自然地變化。

P在這期間有什么特別的思考嗎?
N:沒有什么特別的思考,總是一樣地在畫。其實這也不是我自己決定的,總是看的人在說變化了,我自己從來就沒有說過關于變化。有人說變化了,也有人說沒有變化。我從來就沒有想過,只是真誠地在畫。

P:你是很單純的藝術家,單純的作品。
N:我是很單純的。

P:有些藝術家總是故意使自己的作品復雜化、概念化。評論文章也是這樣,故作艱深,覺得這樣才能顯示自己的水平高,通俗易懂就是沒水平。
N:這是上世紀70年代美國概念藝術的戰(zhàn)略。我認為人類就是要自然地生存。有意為難就好比總是強調專業(yè)專業(yè)專業(yè),實際上真正的專業(yè)人士只是極少數(shù)。其實讓大家都能理解才是最難的,故弄玄虛的做法其實簡單。也就是說,同時顧及思考簡單問題的人和思考復雜問題的人,同時考慮到成年人和兒童的理解力,畫出大家都能接受的作品,這才是最難的。只要作為一個人正常的創(chuàng)作,這些都是有可能的。作為學問的思考,只是面向一部分特定的人群。學問總是有限度的,盡管已經(jīng)很發(fā)達,但我不太信任學問。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P:為什么不信任學問?
N:大家迄今為止學習、積累的學問究竟有多少活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?有多少被普通人所利用?這也許是復雜的哲學式問題了。其實沒有這些學問人類也能生存。

P:當代美術也是這樣。
N:我覺得“當代美術”、“當代音樂”的說法很可笑,實際上應該是“現(xiàn)在的美術”、“現(xiàn)在的音樂”。如果我用概念藝術的語言來解釋我的作品,也許大家會有一半以上聽不懂。我的作品不是為了用語言來說明而存在的。正是因為不用說明,才有了現(xiàn)在這樣的面貌。我不愿意被稱為從事當代藝術的人。

P:你不認為自己的作品是當代美術?
N:我從來沒有說過我的作品是當代美術,一次也沒有。

P:只是埋頭做作品。
N:看到我的雕塑的人稱我是雕塑家,看到我的畫的人稱我是畫家,看到我的攝影的人稱我是攝影家,看到我的繪本的人稱我是繪本畫家,這只是大家這么說而已。

P:實際上你自己不這么認為嗎?
N:沒有想過。

P:那么你如何定位自己的立場?
N:我沒有想過。

P:你和村上隆不一樣,是更加自由的狀態(tài)。
N:村上隆有大眾意識,很在意觀眾的評價。我不在意觀眾,所以比較輕松。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P:這對于中國藝術家來說也許是新的思考方式。
N:也許我和中國藝術家的差別在于對“亞文化”概念的理解。例如在農村勞動報酬低,但是有大自然,有時間;在東京工作,工資高,盡管高出兩倍,我認為還是農村有富饒的大自然,即使收入只有東京的一半,還是農村好。有人是為了賺錢到東京來工作,但我覺得錢雖然少點,還是悠閑的生活好,快樂。用錢買不到的是自由的時間,世上最昂貴的是住在農村什么也不干。我不太理解為什么要不斷地向前向前?而這正是村上隆的方式。但我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。

P:觀念上完全不一樣。
N:正因為我們各自從事完全不同的工作,所以是朋友。

P:日本人好像更關注自己的事情,對別人的事一般不太關心。
N:我覺得無論日本人、中國人或是美國人,應該是一種普遍現(xiàn)象吧!我沒有把各個國家的人分開來考慮的想法。比如現(xiàn)在有許多關于中國的信息和人事進入日本,而我總是看到事情的另一方面。我在德國的時候有許多很要好的德國朋友,可是那里也有許多很冷漠的人。即使在日本,也有令我十分厭惡的日本人。只有和自己意趣相投的人相遇,才是人生的快樂,這在任何國家都是一樣的,因此不能以國家來區(qū)分朋友。實際上這些感覺全部都體現(xiàn)在我的作品中。

P:你現(xiàn)在和小說家吉本芭娜娜還合作嗎?
N:過去曾經(jīng)一起合作過,現(xiàn)在是朋友。

P:你作品中的孩子常流露出的憤怒神情,是否在表達你內心對現(xiàn)代都市生活的疏離感?
N:不是。我的全部作品其實是我內心的自畫像,是和自己的對話。至于說這些圖像的來源,是在對話的過程中回憶自己的童年時代。那個時候沒有讀過難懂的書,也沒有好好學習,是最純粹地表露自己的感覺和表情的時代。書讀得越多,顧慮也就越多,我的畫是要回到最天真的童年感覺。在和自己對話的過程中,畫面逐漸顯現(xiàn)。因此有孤獨,也有快樂。最初的時候想得比較多的是悲哀和傷心的記憶。現(xiàn)在比較放松了,想得大多是日常的事情,因此畫面逐漸變得溫和。

P:在你那個“A?to?Z”大型展覽活動中,為什么總是在結束的時候要將那個小屋燒掉或拆除呢?為什么不保存下來?
N:作為材料可以保存起來,但不是作為作品。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P:你不認為那些小屋也是作品嗎?
N:當你遷入新居的時候,必須把自己的各種生活用品搬進空空如也的屋子,使之成為自己的生活空間。當你搬走的時候,這間房子是不可能被保留的。如果要作為作品保留下來就太麻煩了。
轉眼一個小時過去了,采訪結束后,奈良美智簽名送給我一本他剛再版的自傳《小小星球的通信》。他還要連夜乘新干線回到櫪木縣的畫室去,我和他一起乘電梯下樓,在電梯里我對他說:“這次能夠見到你,很高興!在中國對你的名字已經(jīng)很熟悉,各種文章將你描寫成一個不善言談、性格內向的人,像個‘御宅族’。但是今天見到你,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,覺得奈良桑的性格很開朗”。“千萬別把我當成宅男,我不是宅男,我討厭做宅男。”奈良美智笑著說道,隨后向我揮揮手,跳下臺階,轉身消失在夜色中。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點擊可在新窗口打開圖片

? 蘇州vi設計—蘇州畫冊設計—蘇州廣告制作—蘇州廣告設計—蘇州logo設計